周文化的基本内涵和特质

中国报道讯(作家郑鼎文)【编者按】巍巍神州，泱泱华夏。膴膴周原，文脉绵绵。周王朝延续800多年，历时之久，古今中外均属罕见。博大精深的周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源头。对此，《尚书》《史记》《诗经》《礼记》《逸周书》《帝王世纪》等典籍均有记载。探究周文化的基本内涵和特质，有利于认识周文化的当代价值，古为今用。

天人合一，以民为本。天人合一是周文王和周公父子所作《周易》的理论基础之一，是《周易》具体实践的重要组成部分。《周易・象辞》分两部分，前者言天地之道，后部言为人之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行”是自然现象，有其固有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此为天道;“君子以自强不息”乃人效法天道，按照人生发展的不同阶段及其特点，时行则行，时止则止，不受外物干扰和诱惑，此为人道。人道与天道相一致，即天人合一。

以民为本。周人在对日常生活、人生命运以及政权更迭等观察和分析中，对天命鬼神观产生了怀疑，感觉“天命靡常”“天不可信”，敬天不如“敬德”(《尚书・周书》)。从此，人们对天命鬼神的神秘性与恐惧感开始消退，逐步把关注目光投向“人”本身，意识到必须“保民”、“裕民”、“惠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唯有以民为本，才巩固政权，安定社会，永延福祚。敬德保民，以德治国。周公认为，只有将“敬德”和“保民”结合起来，才能得到百姓拥护，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周人从五帝、夏禹商汤重民经验和夏桀、商纣灭亡之教训中、以及民众在战争与社会生产中所显示的威力中感悟到，天地之间，民众的地位万万不可轻视。要治国就必须“先知稼穑之艰难”，做到“怀保小民，惠鲜鳏寡”，“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尚书・泰誓》)，老天看到听到的，就是民众看到听到的。“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民众的愿望和要求，上天也一定要服从。

文王、周公等认为，“德”关乎社稷存亡，必须“敬德”。 “天”与“德”密不可分。天意就是人心。“敬天”就是 “敬德”。“皇天无亲，惟德是辅”，上天无亲疏，谁有德就辅佐谁，谁失德就抛弃谁。“敬德”必须“保民”。“敬德”体现人对自己的约束，“保民”体现统治者对民众的爱护。国民一体，保民才能保国。两者相辅相成，形成了“畏天”“敬德”“保民”的政治思想和理论体系。

(配图展示岐山出土的代表性青铜器如毛公鼎、大盂鼎，配文字注释：

宝鸡出土的有“德”字铭文的西周青铜器共计29件，其中不乏毛公鼎、大克鼎、大盂鼎、何尊、墙盘、散氏盘、逨盘、逨鼎这样的国宝重器。)

以礼立序，以乐致和。制礼作乐，展示的是周公的经天纬地之才。周公制礼作乐，构筑了周代政治制度与文化形态的基本框架，为延续周王朝国脉奠定了坚实基础，也为中华文明和制度建设留下了宝贵财富，对数年来中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思想、文化、伦理、道德等诸多方面产生了广泛、巨大而深远的影响。500年后的孔子，对礼乐文化推崇备至：“周鉴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就是说0周朝借鉴了夏、商两代的礼仪制度，是多么的丰富多彩啊!我遵从周朝的礼仪制度。

周公制礼作乐的内涵和实质为：①将夏、商以来政教合一的国家体制，改变为政教分离的国家体制;②将夏、商以来的鬼神文化，改变为礼乐文化;③将夏、商以来的巫史不分，改变为巫史各司其职;④将夏、商以来的无序化社会，改变为法治化、制度化、规范化社会;⑤将过去以武力征服、统治，改变为合法统治、文化治理;⑥以民为本，引德入礼，以德治国，用提高社会各阶层道德素质来保证礼(法)的推行。礼以调身，乐以调心，这就保证了社会的有序和谐运转。

革故鼎新，锐意创新。《诗经》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就是说周虽然是一个古老的邦国，但是它的使命却在于创新。从《尚书・周书》中，可以看出周人随着形势变化即时转换治国策略的“维新”理念。

《泰誓》《牧誓》展现武王顺天应人、伐纣灭商的盛况。翦灭殷商之后，周人迅速“罢兵西归”，“偃武修文”，“建官惟贤、位事惟能”，任人唯贤，以此治国方略，达到“重民五教，惟食丧祭，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之政治目的。随后周公又吸取夏商两代传子与传弟两种王位继承制度同时并存带来混乱的教训，实行“嫡长子继承制”，确保了王位的平稳交替，避免了为争夺王位而兄弟相残、致使社会动荡不安的悲剧。

后世由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引申、发展而来的“刚健日新”思想，代表着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是激励中华民族不断创新、与时俱进的思想源泉和精神动力。

礼贤下士，重用人才。在周文化的优美旋律中，尊贤重才是最动人的乐章。《史记·周本纪》载：文王“礼下贤者，日中不暇食以待士，士以此多归之。”就是说，他对贤能之士很讲礼貌，能以谦恭的态度表示敬重。只要有人来访，就是日头正午了，仍不敢抽出时间去吃饭，坚持继续接待贤士。天下贤士因此深受感动，争着归附于他。其中文王礼贤，聘请姜子牙拜为军师的故事更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另据《韩诗外传》载，周公在告诫儿子伯禽时说：“吾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也;又相天下，吾于天下亦不轻矣。然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犹恐失天下之士。”即周公为了接待天下之士，有时洗一次头，吃一顿饭，都曾中断数次，这看来有点夸张，却突出表现了周公求贤若渴的心情。三国时曹操评价这件事的重大作用时说：“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尚和谦让，大度包容。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泰伯奔吴的典故。《史记·吴太伯世家》记载泰伯三让天下的佳话。第一让：按当时部落社会惯例，王位应传长子，泰伯本是当然继位人。但他知道父亲希望三弟季历继承事业再传位于侄儿姬昌，于是顾全大局，断然避让，托词采药与仲雍奔西镇吴山隐居。第二让：泰伯到达吴山不久，其父周太王去世。他与仲雍奔丧回到岐邑。季历和众臣求他接位，泰伯坚决不从，料理完丧事即远奔江南吴地，王位由季历继承。第三让：季历继承王位后，整肃朝政，扩大领土，遭到商王嫉恨，被暗害致死。泰伯复返岐奔丧，群臣再次要他继位，他依然不从，办完丧事立马返回，王位由侄子姬昌继承。姬昌即周文王，建立了显赫功德。孔子曰：“泰伯可谓至德也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即泰伯三让天下达到最高道德境界，民众不知如何称颂才好。

政治联盟，团结统战。在周文化中，注重政治联盟，结成统一战线，壮大正义力量，也是一个重要方面。其中召公南巡布道堪称范例。殷商末期的南国，是指分布在江汉流域广大地区众多的南方诸侯国。史载召公曾巡行南国，布文王之化。就是指文王晚年，召公奭带着特殊使命，遵照文王的睦邻友邦政策奔赴南方进行外交活动，即宣传文王德政，争取人心，结交盟国，同时揭露殷纣王的苛政暴行，组织反商统一战线。召公南巡布道之举，扩大了政治影响，缔结了周国与南方众多诸侯国的友好合作关系，使商周之间的战略形势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为后来武王一举灭商创造了有利条件。南宋理学家朱熹有言：“(文王)徙都于丰……且使周公为政于国，而召公宣布于诸侯，于是德化大成于内，而南方诸侯之国，江、沱、汝、汉之间，莫不从化。盖三分天下有其二焉。至于武王发……遂克商而有天下。”

尊老敬老，恪守孝道。在儒家经典《礼记·文王世子》中，对文王和武王的孝行作了生动形象的记载。“文王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之御者曰：“今日安否?何如?”内竖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及莫又至，亦如之。其有不安节，则内竖以告文王，文王色忧，行不能正履。王季复膳，然后亦复初。食上，必在视寒暖之节，食下，问所膳，命膳宰曰：“末有原。”应曰：“诺。”然后退。武王帅而行之，不敢有加焉。文王有疾，武王不说冠带而养。文王一饭，亦一饭，文王再饭，亦再饭，旬有二日乃间。”把上述这段话翻译过来就是：文王当太子的时候，每天三次到他父亲王季那里去请安。第一次是鸡叫头遍就穿好了衣服，来到父王的寝门外，问值班的内竖：“今天父王的一切都平安吧?”内竖回答：“一切平安。”听到这样的回答，文王就满脸喜色。第二次是中午，第三次是傍晚，请安的仪节都和第一次一样。如果王季身体欠安，内竖就会向文王察告，文王听说之后，就满脸忧色，连走路都不能正常迈步。王季的饮食恢复如初，然后文王的神态才能恢复正常。每顿饭端上来的时候，文王一定要亲自察看饭菜的冷热;每顿饭撤下去的时候，文王一定要问吃了多少。同时交待掌厨的官员：“吃剩的饭菜不要再端上去。”听到对方回答“是”，文王才放心地离开。

武王做太子时，就以文王做太子时的行为为榜样，不敢有一点走样。文王如果有病，武王就头不脱冠衣不解带地昼夜侍养。文王吃饭少，武王也就吃饭少;文王吃饭增多，武王也就随着增多。如此这般的十二天以后，文王的病也就好了。

《史记·鲁公世家》说：“自文王在时，旦为子孝，笃仁异于群儿。”这说明周公在孝敬父母方面做得很出色。同时周公还认为，“孝养厥父母”与“祇服厥父母”都很重要，只有既照料好父母的生活，又能继承其事业，才算得上完整的孝敬。

教民稼穑，以农立国。周人是以重农而兴起的。周始祖后稷首创农业，教民稼穑，告别了以渔猎和采集野果子为主的生活方式。其杰出首领公刘和古公亶父都是以振兴农耕而富强起来的。《诗经》中也有歌颂他们的壮美诗篇。文王姬昌更是亲自下田参加农业生产，带领周人劳动致富。孟子曾这样说：“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这说明不仅文王实行惠民政策，轻徭薄赋，且扶助弱势群体，照顾鳏寡孤独，深得人心。

【作者简介】郑鼎文，大学文化，中学高级教师(副教授)，中国先秦史学会会员，周公思想文化研究会常务理事，陕西省大雅礼乐文化促进会副会长，宝鸡炎帝与周秦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岐山周文化研究会会长，县社科联副主席，县政协文史研究员，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范家营高中校长和县老年大学首任校长，著有《周文化丛书》“三王卷”“典故卷”、《周公演义》《品味周公庙》等9本书，在报刊发表文章500多篇。先后应邀参加了武汉、成都、兰州、上海、宝鸡、西安、天水等地的30多场学术研讨会。

责任编辑：吴蜀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