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4年第一次踏进乡村小学的忐忑,到2025年依旧坚守农村教育一线,南充市顺庆区芦溪镇小学刘红霞老师用二十一年光阴,生动诠释了“以爱为犁”的教育理念。在城镇化加速推进、农村生源持续减少的时代背景下,她的选择与坚守,不仅是对乡村教育的深情告白,更照亮了乡村教育的希望与未来。
一双眼睛 读懂“留下”的意义
时间回溯到2004年的盛夏,刚从西华师范大学毕业的刘红霞拖着行李箱,站在辉景小学门口时,脚步忽然顿住,眼前的景象远超她的想象:杂草疯长到漫过脚踝,带着午后的暑气蹭着裤脚,痒丝丝的;操场坑洼不平,低洼处还积着前几天下雨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几间教室的窗框空荡荡的,没有玻璃挡风,风穿堂而过时,墙角的蛛网被吹得簌簌作响;旁边的空地上,农户晾晒的稻谷正散着暖烘烘的香气,与校园的破败形成奇妙的对比。
“红霞,要不回县城吧?”母亲的声音裹着心疼,轻轻落在耳边。刘红霞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得发慌,犹豫像潮水般往上涌。就在这时,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她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沾着点泥土,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却丝毫掩不住那双眼睛的亮——像山涧里刚捞上来的黑曜石,裹着光,映着刘红霞的影子,满是毫无保留的欢喜。“您……您是新来的老师吗?”小姑娘仰着脸,声音带着怯生生的期待,又藏不住雀跃,“真好!我们终于有新老师了!”刘红霞的心猛地一软。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擦去女孩脸上的汗珠,掌心触到孩子温热的皮肤,那股真实的温度顺着指尖往心里钻。那一刻,心底的犹豫像被风吹散的云,瞬间没了踪影。“留下来。”她在心里悄悄说,目光定格在女孩亮晶晶的眼睛上,“就为了这双眼睛,值了。”
没人能料到,这个决定,让她在这片乡土上一扎就是二十一年。后来回忆起那天,刘红霞总说:“是那双眼,照亮了我最初的迷茫。”那时在辉景小学,晚上备课要就着昏黄的灯泡,蚊子在耳边嗡嗡打转,小腿上常被叮出一串红肿的包;冬天没有暖气,握着粉笔的手冻得发僵,写不了几个字就得往手心哈气。可只要走进教室,看到孩子们眼里藏不住的期待,那些苦就像泡了蜜,变得轻飘飘的。“那是种被需要的感动。”刘红霞笑着说,“我看着他们睁着眼睛盼着上课,才明白:农村的孩子不是不渴望优质教育,只是少有人愿意留下来。”
从那天起,她把根扎进了这片土地,牵头翻新漏风的教室、一次次跑部门争取教具、用树枝在操场上画格子教数学、把枯燥的课文编成儿歌教语文,让简陋的课堂里渐渐装满了笑声。
一间教室 成为留守儿童的“第二个家”
在辉景小学任教的第十个年头,刘红霞终于彻底摸清了这所山村学校的“特殊底色”,每日放学铃响后,校门口鲜有家长等候的身影,近半数学生背着书包,沿着田埂缓缓走向空荡荡的家。这些孩子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留守儿童。
学生小宇的情况尤为典型。他的校服袖口磨出了明显的毛边,翻开作业本,常能看到连片的空白,仿佛藏着难以言说的心事。原来,小宇的父母常年在外务工,多年未归,他一直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缺乏亲情陪伴的他,性格愈发孤僻,学习上也因没人辅导,作业常常“留白”。
“第一次翻开小宇的作业本,指尖触到那页空白纸时,我突然懂了他沉默的原因。”刘红霞在采访中轻声说,农村留守儿童普遍面临亲情缺位的困境,“没人教他握笔该用多大劲,也没人听他说‘这道题我不会’,长期的孤独让他们渐渐封闭了自己。”
摸清留守儿童的成长困境后,刘红霞很快行动起来。她把教室后墙的杂物间清理出来,刷上温暖的浅蓝色,改造成“留守儿童之家”;又找来了旧木箱,刷上明亮的黄漆,做成“悄悄话信箱”每天清晨,她都会特意蹲在信箱前,逐一掏出孩子们叠得皱巴巴的纸条,哪怕只是一句“今天想妈妈了”,她也会认真写下回复,塞进信箱。
每月15日,是辉景小学雷打不动的“亲情电话日”。刘红霞会提前把自己的手机充满电,让孩子们排着队,跟远方的父母说说话。她至今记得,小宇第一次拨通妈妈电话时,攥着手机的手不停发抖,眼泪一滴滴砸在屏幕上。“我悄悄站在他身后,把刚买的厚外套轻轻披在他肩上——能做的,就是多给孩子一点温暖。”
寒冬来临,刘红霞还自掏腰包买了冻疮膏和棉手套。她总提前半小时到学校,把冻疮膏焐得温热,早读前挨个给孩子涂药膏。看到小宇手背冻得红肿,她会握着孩子的小手反复揉搓,轻声安慰:“暖和了,写字才有力气。”
除了生活上的关怀,刘红霞更想为留守儿童打开一扇看世界的窗。她试着引入远程课程,当投影仪第一次点亮时,屏幕上跳出了蓝色的大海,浪涛拍打着沙滩。小宇后来回忆:“我当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忍不住戳着屏幕问刘老师‘海水真的是咸的吗’。”
从此,每周三下午的远程课成了孩子们最期待的时光,跟着城里老师“参观”博物馆里的恐龙化石,听大学生讲述校园里的樱花道。变化也悄然发生在小宇的作业本上:空白页越来越少,页脚处常画着小小的海浪,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我想去看海”。
几年后的一个暑假,小宇攥着成都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兴冲冲地找到刘红霞:“刘妈,当年是您让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现在我想好了,毕业后要回来,把咱们家乡建得更好!”刘红霞忽然想起2004年那个午后,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那一刻她才真切体会到:教育撒下的每一颗种子,从不会被时光辜负,它们会在无人留意的日子里悄悄扎根,终有一天,长成能为故土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一份坚守 铸就城镇化浪潮中的教育灯塔
2021年,随着城镇化进程加速,辉景小学生源持续锐减,初中部不得不正式停办。搬离学校的那天,刘红霞站在办公室门前,最后一次转动锁芯,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钥匙串上挂着的小铃铛晃出细碎声响,像十七年执教时光在耳边轻轻道别。
“刘老师,您要走了?”一位家长红着眼眶凑上来,语气里满是不舍。刘红霞没有抬头看远方的城镇方向,而是指向校门口“农村教育均衡发展”的红色标语,声音坚定:“我去芦溪镇小学,就几公里路,还在咱农村娃身边。”
这样的选择,在旁人看来或许“不解”。有人不止一次问她:“趁学校停办,正好进城找个条件好的岗位,为啥还要留在乡下?”每次被问起,刘红霞总会想起2004年第一次走进辉景小学土坯房教室时,孩子们眼里闪着的光;想起小宇日记里那句让她记了多年的话:“我们的世界一样大。”“二十一年前,是孩子们的眼神留住了我;十七年后,当农村学校最缺生源、最需要人守着的时候,我更不能走。”刘红霞在采访中坦言,她始终记得:农村孩子眼里的光,需要有人帮他们“照得更远”。
来到芦溪镇小学后,刘红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为孩子们“找窗口”。她一次次拨打公益组织的电话,反复沟通远程课程的细节,想把外面的世界“搬”进这所新学校。
经过近三年的对接与筹备,2024年10月9日,芦溪镇小学的教室里迎来了历史性的一刻:投影仪骤然亮起,北京授课老师的身影与教室里孩子们坐得笔直的模样,一同出现在屏幕上,这是学校第一节“双师课堂”。
当北京的老师拿着树叶标本,在镜头前讲解“树叶的脉络为什么像小路”时,后排的小男孩忍不住举起手,声音透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老师!我家后山的松树叶子,也有这样的‘小路’!”一句话逗得全班孩子哈哈大笑,笑声撞在教室的白墙上,又顺着窗缝飘出窗外,落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上。刘红霞站在教室后排,看着孩子们凑在屏幕前认真的模样,听着熟悉的欢笑声,眼眶微微发热:“这就是乡村里最动听的回响。不管在辉景还是芦溪,只要孩子们能看见更大的世界,我的坚守就有意义。”
从辉景到芦溪,二十一年光阴飞逝。刘红霞办公桌上的两张照片,默默见证着岁月的变迁:一张是2004年辉景小学的泥土路,坑洼里还留着雨痕;另一张是2025年芦溪镇小学的新操场,红色跑道旁栽满了绿植。照片里的风景变了,农村教育的设施也在国家政策的推动下日益完善,但不变的,是刘红霞手中那把“爱之犁”,以及她对乡村教育的赤诚坚守。正如她常说的:“乡村教育需要有人深耕,我愿意做那个执犁的人,一直守下去。”
责任编辑:吴蜀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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