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怀想

每一年的六一儿童节，都将如期而至。在这个让人无限怀想的日子里，我的思绪总会飞向我的童年……

“快点起床了，吃完早餐去拍一张照片。”清晨，父亲的声音透过朦胧的睡意传来，像是一道温柔的光，照亮了我沉睡的世界。我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一下子被父亲的话点燃，欢快地从床上爬起来，急急忙忙地洗漱。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老家的母亲，去了父亲所在的国防厂。我将在这里上小学二年级。由于我们全家还没有完全迁过来，户口还在老家，父亲给我找了一所离家比较远的学校——“九龙学校”。这是一所农村的中小学，从父亲工作的值班室出发，我要穿过厂区，听着工厂轰隆隆的机械加工声，再走过一段很长的公路。路边的农田里种满了稻苗。微风轻拂，稻苗们摇曳着身姿，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在低语轻吟，诉说着那些属于乡村的宁静与美好。高大的棕树挺立在路边，斑驳的阳光洒在树梢，投下一片片凉爽的树荫。沿着这条小路，我才能到达学校。学校里很多老师的家也住在父亲所在的厂里，周边农村的孩子也都在这里上学。

由于我的第一个弟弟在胡豆花开的季节永远离开了我们，父亲便给现在的弟弟取了一个小名“健毛”，寓意为健康的孩子。“健”是“贱”的谐音，用当时的土话来说，就是希望这个孩子好养活。每当放学的时候，很多大一点的学生都和我走同一条路回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知我弟弟有个“健毛”的小名的，于是每次看到我，他们就大声喊我“健毛”。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回家的路上，我都不敢回答，虽然我内心非常生气。因为我的胆怯，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还来抓我的书本。他们都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捣蛋鬼，喜欢打架、骂人，还经常欺负其他女同学。每一次，我都只能忍受，也不敢告诉父亲。于是，我情绪低落，开始害怕去上学，甚至讨厌上学。

“你上学已经快两个月了，适应了新学校吗？成绩还是稳定，怎么感觉你好像有心事？不开心的样子。”我不敢抬头看父亲的目光，他是一个外表冷峻、严厉的人。我低着头，手紧张地牵扯着衣角，不敢出声。这时，父亲抚摸着我的头，柔声说道：“你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呢？”瞬间，我的泪水夺眶而出，这些日子以来，我受的委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我扑在父亲的怀里，嚎啕大哭。父亲抱着我，让我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父亲知道后，柔声地说：“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当别人欺负你的时候，应该告诉老师，告诉爸爸呀！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不要一个人扛着，要学会保护自己。明天，我去学校看看。”我赶紧抬头：“不用，爸爸，我想妈妈了，这件事，你就让我自己来做吧！”“孩子，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寻求老师的帮助，并学会反击那些欺负你的人。”此时，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孩子，你受苦了。爸爸没有照顾好你。”我紧紧抱住父亲，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我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暖与安全。

又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健毛，健毛！”那个时常欺负我的男同学，他吊儿郎当的，留着长长的头发，大声的叫嚷着，他们不断地取笑我。我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长期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爆发。我深吸一口气，鼓起所有的勇气，做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回击。
“健毛，健毛！”的喊声不停地在我耳边回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挥起瘦弱的拳头，使出浑身的力气，对着那个声音最大的、长期欺负我的年长同学猛烈地捶打，还挥舞着书包的带子一阵乱抽。他们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惊呆了，呆呆地看着我。我跳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子大声说道：“如果你们以后再喊我‘健毛’，我就打死你们！”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他们突然停止了戏笑和叫骂，呆呆地看着我。满脸通红的他举起他的拳头，我仰着头，再一次地告诉他：“我忍你很久了，你一次一次的欺负我，我本不想理你，但不代表着我怕你，如果你再欺负我，我不怕你，也会还击你的！”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我了。

回家后，父亲看见了我身上的变化，他看着欢快的眼神，重新变得开朗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爸爸很高兴看到你变得坚强明媚，这就是我的好孩子啊！”他的肯定如同一束光，照亮了我成长的道路，每每回想起来，浑身充满了力量，我的心儿亮了。

这是我印象中的第一个六一儿童节。

父亲早早地为我准备好了头花，细心地为我梳好了小辫，将两朵花轻轻地扎在我的头发里。他为我准备的新衣服，我也迫不及待地穿上了。带着对母亲的思念，我一直不愿意来父亲这里，也不愿意和他有太多的交流，总感觉父亲很严厉。然而，当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漂亮极了，我打量着，摸着领子旁的精美的花边，粉色的，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满心欢喜中，偷偷的透过余光，我看到了父亲眼里的慈爱和温暖的笑脸，我笑了。
       我们来到了南桐矿务局照相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泛着金色的光。照相的叔叔微笑着对我说：“看这里，看这里，小朋友，笑起来。”我看着爸爸，他正看着我，眼里充满了关怀和慈爱。那一刻，我感到无比幸福，微笑着，让这个瞬间永远定格。如今，我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但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我第一次过六一的情景。我深深地怀念过去的时光，怀念那些虽然简单却充满温暖的日子。怀念父亲的严厉和慈爱，怀念那些在困境中给予我力量的瞬间。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经历，才塑造了今天骨子里的坚强，勇敢，热爱，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

当我自己成为母亲的时候，我也把那些父亲曾教导我的话，我的经历告诉儿子。可现在的他，完全和我有着不同的代沟。“妈妈，你不要老给我讲你的故事，这些道理，我都懂，你不要总把你自己认为的认知告诉给我，好像我和你小时候一样，什么都不懂”！“”妈妈这是在教你，干嘛不耐烦呢？”，“妈妈，你可知道，现在的电视，电影，动画片里面早都有这些教育人的镜头了，难道我不知道吗？”，“知道当然好啊，妈妈为你高兴啊”！儿子突然底下了头，“妈妈，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给你说，但是，我不敢”。我摸摸儿子的头，鼓励着说，“儿子，谢谢你能告诉妈妈，我很开心，证明我的儿子长大了，无论什么事情，妈妈都相信你”。“我，我把你给我的压岁钱，借给同学一年多了，他一直都说没有钱，可是他总把钱拿去外面打游戏，就是不还我”。我拉着儿子的手，温柔的说，“妈妈不怪你，你能把钱借给同学，说明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你去让他还给你，如果他实在不还，就当给自己交了学费，但是，以后遇见这样的事情，要吸取教训，首先要给父母商量，要学会判断，这个钱该不该借的理由，明白了吗？”儿子默默的点头。第二天，儿子带回来二百块钱。“妈妈，同学说 实在没有钱了，剩下的三百可能要不回来了”。“那你以后遇见类似的事情，知道怎么做了吗？”、“妈妈，我知道了，我会去思考，去判断，我会吃一堑长一智”。我们会心的笑了。

通过这件事，我也开始反思，我应该多和儿子交流，和他做朋友，应该多学会倾听他内心的声音，而不是一味地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让他在未来的路上，勇于思考，学会成长。虽然，年代不一样了。学习的方式也有多种多样。尽管如此，我仍然希望他能从我的经历中吸取一些力量，就像我从父亲那里学到的勇气和坚韧一样。我希望他能明白，无论何时，面对困难和挫折时，积极勇敢地反抗和坚定地说“不”！这也是他成长过程中的必修之课。
     六一节又要到了，无论是童年的磨砺，还是对下一代的教育，这些经历都让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成长的意义。我希望，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我们都能保持那份对生活的热爱和勇气。当我回头时，我仿佛看见那个曾经的自己背着书包，梳着小辫，欢快着奔跑过来，同时也看见一个男孩，仔细一看，竟然是我儿子！阳光洒在他灿烂的脸庞上，我与儿子迎着六月的风，一同朝着远方奔去……（文/李渝楠）（作者系重庆市巴南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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