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色彩

文/陈辰

重庆是从山城棒棒军开始走进我的印象，之后便是谍战片里的场景，七拐八弯的山路，爬坡上坎的街道，零零碎碎地拼凑起我脑海里的山城模样。高中的时候，班里转来了一个女同学，重庆江津人。第一眼便觉得洋气，黄褐色背带裙衬着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一个马尾青春四射，这让来自小镇的我羡慕不已，重庆以一种青春美丽的方式叠加了印象。再一次接触重庆，是在一列火车上，我对坐的两个女孩，发如清瀑，脂如凝膏，面若桃花，笑若春风。大二的我以为这俩女孩跟我年纪相仿，闲谈间得知已是过了三十的女人，惊讶的同时让我对于重庆有些神往。

她像一个美人款款走进我的相思。

第一次的到来让我怀揣着新奇和兴奋，目光透过车窗贪婪地想把一切收入眼底。新，是这个城市给我的第一个颜色。冬天仿佛还不曾到来，没有凋零的落叶，绿色如新芽在枝头装扮，天青蓝，如新出的染布，新起的高楼上玻璃大片大片的亮煌，蓝色映衬在玻璃之上，再由光打亮落在城市的角落里，街道整洁狭窄，却彼此辉映照亮，城市便是亮晃晃的繁华了。

白天的重庆简简单单素面朝天，高楼大厦撑起了这个硬朗的城市，像披着一件件灰蓝色主打的外衣，素色里坚毅明朗，层层叠高的走向是现代化的线条，仰望里是楼宇和楼宇将天空隔断的方块。徘徊在街道和楼房之间，靠着高德地图指路，我仍然看不清自己身在何处，除了目的地到达的预计时间告诉我，我要去的地方到底有多远，我已然把自己扔进了人潮人海，一种近乎混沌的状态里带着简单的目的游荡。

火锅店和重庆小面随时闯入眼帘，这恐怕是重庆最火辣的色彩了。老故事火锅、德庄火锅、九宫格火锅、防空洞火锅……数不过来的火锅店在街道上随处可见，重庆小面倒是清一色的招牌，也是大街小巷立着。单是看着这些字眼，便觉得眼里有了热气，嘴里有了滋味，全身都散发着强烈食欲的渴望。搜罗了网红打卡的火锅店，直奔“防空洞火锅-洞亭店”。

已是午后两点的光景，火锅店仍座无虚席，恰好赶上一桌客人离席，赶紧坐下。防空洞名不虚传，低矮狭长的洞中摆放了一张张桌子，墙壁上涂鸦着貌似海底世界的颜色，管道，灯座，原始的裸露在墙上，洞子连着洞子，不知道这个称为店的洞到底有多深多长多少分岔，像重庆的山路不可捉摸，而浓香弥漫，将食客醉倒在洞里。红艳艳的微辣汤底端上来，辣椒花椒盖满了汤面，这是一种充满诱惑的色彩。一块牛肉包菜入口，软糯的清香裹挟着柔和的香辣浸润了舌尖，滑过喉咙入了胃，整个身心都荡漾在一盆鲜香的食料里。这样直截了当的刺激，将我的味蕾打开，朋友的短信突然响起，人不在重庆，想请他的朋友代尽地主之谊，这个土生土长的重庆朋友和我仅一面之缘，这意外的直接豪气添加在火锅的浓香里，加上一杯店家自制的酸梅汤，这样的搭配很像秋天银杏的色彩，艳丽又内敛，光芒而温暖。

仍然不知自己在城市的哪个位置，选择了轻轨加双腿的模式在城市里晃悠。

目光触及的距离在楼与楼之间摇摆。新城都有着相似的模样，高楼鳞次栉比，人流攒动，奔忙的脚步载着每个人的方向。老街上便是一副悠然自得的过去时模样，依山而建的房屋残留着旧日时光，苍老的树木陪在一旁，数着流年。上上下下左拐又弯，我在繁华与萧瑟，喧嚣与沉寂间游走，风过来，似乎讲述着这个城市的故事，而我来得太迟，无从听懂。

夜，是重庆的一抹亮色，无数次听闻无数次幻想，日子早把它酿了一个梦种在我的心上。在朝天门码头的一家茶舍小坐只为等待夜的降临,如同等候一位佳人。一壶普洱就着一个下午的心情，每个城市某个角落总有一段散淡的时光，等你拾起，我想是这样的。

一盏茶的功夫，朝天门码头仿佛换了天地。先前的码头一片灰白色，水和船寥落无语，为数不多的过客轻描淡写地走过，这里像是被遗忘的人间。而此时，灯火已然亮起，小店开了张，江面上泛着五彩的晶莹，人流在夜色里涌动。夜空安静夜色嘈杂，城市像获得了新生，夜晚的凉被驱散，温暖的情愫被夜色点燃。

灯火勾勒了整个城市，五彩缤纷的线条闪烁，高高低低明明灭灭此起彼伏，像一个梦接一个梦的再现。站在游轮的甲板上，两江辉煌的景致在眼前漫游，岸上是节日般的隆重辉煌，水面是冷静热烈的辉映，从没有见过这么多色彩的搭配不是凌乱，而是精致，些许妖娆些许妩媚，时而冷静时而奔放。你在蓝色的梦幻里还未清醒，红色紫色黄色青色接踵而来，亦或是一片，一点，一丝，一缕，一刹那，一回眸，都结合得严丝合缝，顺理成章。来福士广场的地标帆船水晶般剔透，破浪起航的姿态折射在瞳孔，激起一股热浪。洪崖洞只是听闻，它在千厮门脚下金灿灿的恢弘气势由远而近，有那么一瞬，怔怔地呆望，疑是人间天上，徒留一份凡人无法走近的仰望。

这样艳丽的灯火让人眷恋，白昼的灰被燃尽，夜色里包裹的众生皆是美好。心里想象着两江交汇的模样，听着夜色里暗流涌动的拥抱，是否，也如这灯火般温暖?

这样撩人的色彩注定了今夜无眠，继续走在灯火通明的夜晚里，寻访人间烟火的至味。晚上十点的解放碑广场毫无倦意，街道明艳行人艳丽，光从黑夜的半空投下，将城市拥在灯火阑珊里，摇曳着生活的滋味。一碗酸辣粉，一根烤肉串，一盒糯米丸子，一打现烤生蚝，舌尖的味道在深夜释放，和我一样无眠的饮食男女定也是不舍这纷扰多情的夜晚，步履闲散神情曼妙，一并做了这城市的风景。

夜深了，站在五十一楼的云上酒店，灯火如星星坠落点亮了四野，童话般的世界在眼底安静，竟是那么遥远。恍惚间我在远方遥看一片尘世烟火的繁华，所有的一切竟与我无关。夜的丰盈和凉薄在色彩里变幻，妆点了城市的梦，我在半梦半醒之间一起入了梦境。

那个古老的故事，白天是丑陋女巫晚上是绝色美人的巫婆，白天黑夜截然不同，最后变成了每分每刻都是美人。这让我觉得重庆也像是一个美人，白天素色清新的大家女子，夜晚妖娆魅惑的灵动仙子，骨子里就是美人的气质，不声不响便俘获了你的心。

【作者简介】陈辰，原名陈小燚，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在《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长江诗歌》《人民铁道报》《西南铁道报》《凉山日报》《邹城报》《攀枝花日报》《湛江晚报》等报刊上发表作品，并在全国征文比赛中多次获奖。

责任编辑：吴蜀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