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恋

文/马雪莲

俐利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天天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门，也不跟父母说话。她妈妈实在是担心女儿，第一天做了她爱吃的煎牛排，她爸爸闻着香味尝了一块，吃完不过瘾，把锅里的碎屑都捡完了塞到嘴里，但没舍得吃留给俐利的三块。她妈妈到房间里叫了俐利四遍，让她快吃，“冷了就变硬了”，可是俐利就是不动也不应。她妈妈只能把牛排端到她的房间里，搁在电视柜上，然后去了店里做生意。晚上回来，开了家门，直奔俐利房间，见女儿睡了，牛排没动一口。她心里有点生气，什么也没说，到厨房煮晚饭。煮好米粥，又做了俐利爱吃的辣豆咸菜。爸爸来喊俐利吃晚饭，她躺在床上，没应一声，也没动。她爸爸凑近了，想看看女儿是否真睡着了，又拿手去摸女儿额头，看看是不是生病了，他的手还没到女儿那里，女儿急急地翻了个身，转过去了，他识趣地收回手，知道她还是在生气。

第二天早上，父亲去买了女儿平常爱吃的小笼包子，拿到房间跟女儿说了一下，然后放到厨房。在夫妻俩去小店前，他又不放心女儿，到床头，故意对着她的眼睛吹了一口风，看到女儿眼睛眨了一下，然后故意闭得更紧了，他们才放心地离家。中午买了女儿喜欢的鸡翅，回去用油炸好后撒上孜然，那个香味差不多把妈妈的涎水都勾出来了。夫妻俩把昨天女儿没吃的三块牛排热了一下，炒了点蔬菜。他们俩轮番来催女儿吃饭，可是她还是躺床上，不理他们。两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饭吃到一半，妈妈的眼泪就出来了，她放下碗筷，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父亲胡乱把饭吃了，两个人几乎没吃什么菜。

这天妈妈做生意也是心神不宁的，心里总是希望女儿只是很短暂地生一下气就过去了。妈妈一回家便直奔厨房，希望女儿偷偷吃了他们放那里的食物。可是当她看到都是原样摆在那里，没有被动过哪怕一点点，失望便充满整个内心，随即升腾起愤懑，她急匆匆来到女儿房间，原想掀起被子好好训斥一番，恨不得要出手打她俩屁股才解气，但看到女儿坐在电脑前，她就什么也没说，使劲忍了忍，还是默默出来了。

晚上，考虑女儿两天没吃东西了，她煮了菜粥，希望女儿能多吃点。谁知道，晚饭前再看她，却又睡床上了。她爸爸坐到女儿床边，强压着怒气问女儿：“俐儿，你这么大人了，你自己说说，为这么个鸟人，两天不吃饭，你值得不值得!你为我们考虑吗?我们是为你好，你不知道吗?你三岁还是两岁啊?”俐利什么也不说，闭着眼睛躺被窝里，身子也没动一下。她妈妈也想进来说两句，丈夫给了她一个眼色，她忍住了。

夫妻俩吃得很快，两人没说话。吃完，妻子说：“我们去买点零食回来”。丈夫会意，两个人一起出了门。他们希望女儿在生气的劲头过去后，饿了的时候吃点零食。

路上他们遇到了俐利的舅妈，舅妈问：“你们去哪里啊”“买点零食去。”“俐利在家啊?”“是呢”“怎么没一起呢?”俐利妈妈的眼泪很快就下来了“这孩子，跟我们闹呢。”“怎么啦?”舅母拉住夫妻俩一定要弄出了水落石出。“还不是那个挨千刀的得林，那个外地小伙子!”“那不是很好啊，怎么了呢?”“好什么啊!要他家买房，就软塌了!这不女儿在跟我们生气呢!”“哦，这可不能由着她!你看我家美儿，婆家不但买了房，还在房产证上写着美儿一个人的名!”“你们可要把好关，不能由着俐利!”俐利爸眼睛瞪得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人家房产证写着美儿一个人的名字!俐利妈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坚信他们要求得林买房是对的，心里坚定起来：这回不能跟女儿心肠软。他们去超市的步伐变得轻松起来，仿佛看到了未来和希望，他们要给女儿一个确定的未来!

他们把零食放在女儿房间，故意让塑料包装弄出很响的声音。俐利妈妈还是忍不住对女儿说：“我和你爸买了零食。你可不能太任性!你知道吗，你美儿姐，她婆家不但买了房，还写了美儿一个人的名字!你不要在家跟我们发狠，有本事对得林发狠去!”说完他们就出去了。

夜里，他们从门缝里看到女儿在电脑前坐了很久，内心窃喜。这一晚他们一扫前两天的担心和害怕，睡了一个踏实觉。第二天俐利妈煎了四个荷包蛋，夫妻俩各吃了一个，留了两个给女儿。然后开心去了店里。

俐利是家族里最小的孩子，她长得像极了爸爸，窄窄的额头，方方宽宽的脸蛋，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大姨常常说：“我家俐利要是个男孩就好了!”外婆总是打断大姨的话：“女大十八变，说不定长大了是个美人呢!”正是独生子女政策最严厉的时刻，尽管奶奶家和外婆家都是倾向于喜欢男孩接续香火的，但俐利妈妈坚决不愿意躲到外地去生二胎，她爸爸偏向于听老婆的。他们常常在老人面前说：“我们就把俐利当男孩养，长大成才比生不争气的男孩强”

恰逢改革开放的好时候，俐利爸爸妈妈很早就来到了城市做生意，刚开始租住郊区房，贩卖蔬菜。后来有了一些积蓄就开了个小饭馆。再后来盘下了大姑姐的建材店。20年的房产黄金期，他们用赚来的钱换了三次房子，一次比一次面积大，一次比一次装修漂亮。最后老家的三间平房翻建成了三层小楼。小楼博采众长，外部富丽堂皇，内部设计时尚，分隔合理，村里人无不夸赞。“不容易!20年忙了这么多房子!”“不错!小子有出息!就初中毕业能忙成这样!”“这个人家有出息，子女真能干!”俐利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听到村里人这样说，心里美成了一朵花儿。

“谁家娶到他家丫头就赚了!”这个话俐利爸爸妈妈很不爱听。“女儿干嘛送人家，往家赚一个差不多。”俐利爸总是这样对妈妈说，她妈非常认同老公的观念。他们做生意的时候是极度和谐的搭档，一般都是她爸负责宣传，介绍东西怎样好，开价总是高高的，然后她妈妈做好人给点折扣。如果谁家后悔买贵了，找上门来，一定是她爸爸卷起袖子，拿出要干仗的架势，她妈妈负责打电话邀约众亲友赶快过来帮忙。绝大多数时候，亲戚们不需要赶来帮忙的，客户早就识相回去了。其实很多时候那个电话就没有拨，或者故意多按或者少按了一个数字。一般家庭几十年或者几年才装修一次房子，最多发狠“以后再也不到这家买”也就息事宁人了。而俐利爸妈也不太担心回头客，本来这行业回头客就少，如果是匠人来代买，他们会给回扣，哪个匠人都是开开心心回去交差的。这些年城市扩大了好几倍，多数是农村进城买房的，他们很多人也许是第一次买建材，根本不知道行情。买了房子要还贷，结婚生子需要钱，换房子的频率不会很高的。

当初俐利舅舅是因为考上大学，才有了城市户口，分配了工作和住房。俐利第一次去舅舅家做客，对表姐满是羡慕。表姐在厂里的幼儿园上学，她有很多玩具，舅母给她扎的辫子很好看，她还有一辆小自行车。俐利拿表姐的玩具玩，表姐不肯，是舅舅为她求情，她才玩了一会儿，表姐在旁边看着她玩，一会儿就把所有的玩具收起来藏起来了。俐利想骑那个自行车，她刚摸到把手，表姐就抢过去了，舅母对俐利说：“你太小了，这个自行车你上去要摔着的”。表姐骑着自行车转圈，她的眼睛也跟着自行车转着。妈妈说：“你这样盯着姐姐，累不累?”她一下子扑到妈妈怀里，哭着说：“我们家也买!”妈妈赶紧抱起她说：“好好好!我们也买，宝宝不哭!”天黑前，妈妈带着俐利要回家了，可是俐利坐在舅舅家耍赖，妈妈想抱起她，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拽着沙发不肯起。妈妈使劲拉她，她使劲往下蹲，把屁股坐到了地上，还是拽着沙发不肯走，怎么哄都不行，妈妈生气先走了，已走出去一段路。舅母说：“俐利乖，下次跟妈妈一起再来玩”。她才很不情愿的去追妈妈。

后来俐利家也搬到了城里，她总是要妈妈带她到表姐家玩，她总是跟表姐黏在一起，表姐有的东西，她会让妈妈也给她买。考高中的时候，她甚至想跟表姐在一个学校。考大学的时候，她比表姐考得好，表姐是二本，她考了一本，从此她在表姐面前淡定多了，自信多了。

有时候，她盯着表姐看，看她大大的眼睛，整齐的眉毛，浅浅的酒窝，微微上翘的嘴唇。她知道有很多男孩追求表姐。舅母说，有段时间有一个男同学总是悄悄地跟着表姐，从此舅舅推掉所有的应酬，准时去接表姐放学。俐利心里也有喜欢的男生，得林他高高瘦瘦，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虎牙，一下子就暖透了她整个心房，她也回应他一个浅浅的笑，害羞得满脸通红。

俐利平时是几乎不喝水的，口渴的时候就喝饮料。她常常在镜子前看自己，皮肤白白的，鼻子小巧，就是脸胖些，于是她每顿饭都不敢多吃。饿了渴了都喝点饮料。

她打听过男孩的情况，他家是北方的，父母在南方某个城市打工，他被拜托给班主任照顾，平时住校，到了周末或放假，就到班主任家吃饭，做作业。

高考结束后，大家回校狂欢，从下午一点到晚上十二点结束。中途有同学先回家了，尤其很多女生都被家长催促提前回去了，而俐利坚持到了最后，她要到了得林家的地址和他的电话，加了他的QQ。同学们分手的时候，得林主动送俐利到她家楼下。那一晚，俐利没睡着，像过电影一样回忆着得林的日常点滴，她脸发烫，身体热乎乎的。朦朦胧胧地她好像睡着了，她倚在得林的肩上，闻着他阳刚的体味，仿佛醉了，手不自觉地去搂他的腰。醒来她对自己笑了笑，发现内裤湿了，心里感到害羞，悄悄换了一条干净的穿上。

得林平时的成绩是上等的，肯定会考到好的大学。俐利经常在中等和上等之间游离，因为她数学成绩总是不稳定，她不能预料高考成绩会是怎样的。因为这个担心，她不敢去联系得林。得林也不能十分肯定自己有没有考好，就在焦急等待成绩放榜的几天里，他们没怎么联系。公布查分的那一天，从中午12点开始，俐利妈妈就不断地拨打查分热线，终于在下午3点50分查到，俐利在第一时间问询得林，他们都考了不错的分数。第二天录取分数线公布，他们两个都达到了本一线。兴奋的情绪漫过了他们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表情、动作、语言都洋溢着欣喜。他们开心地讨论希望读哪个学校哪个专业。

得林的家乡有一座知名大学，得林和父母意见一致，都想在那个学校读自己喜欢的专业。俐利也想填报那个学校，被父母勒令改了，他们舍不得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好在他们有手机常联系，有QQ常聊天。他们从同学关系快速上升为恋人。大一暑假，俐利告诉父母，她要出去旅游，她没告诉父母那个地方就是得林的家乡，但她告诉了表姐美儿。父母很快知道了得林的存在，他们在美儿那里看到了得林的照片，小伙子阳光帅气，又读着名校，父母心里悄悄喜欢着，但他们没跟俐利交流这件事。他们认为自己孩子还小，也许不是很当真的，没到让他们知道的时候。

但是俐利每个月向父母提出的生活费都是两千，而她表姐美儿每个月才花一千五，他们心里略略有些不满和担忧，但俐利告诉他们，同学们经常到学校周边小餐馆聚餐，轮流请客。父母也去那里看过，的确比校内贵点，既然大家都这样，自己女儿也不能因为要省钱就丢分掉价，他们也就默认了。

大三那年的暑假，俐利没有回家，她跟家里挑明了要去得林那里玩，父母没有准许，也没有给她生活费。他们查到俐利的银行卡里只剩400元。可是俐利在火车上告诉他们，她已出发了。妈妈不忍心，还是瞒着老公，往卡上打了1500元。女儿特意打电话说了谢谢，妈妈千叮嘱万嘱咐，特别强调“女孩子要自重，不许跟人家轻浮!”

俐利见到得林的那一刻，整个人就被俘虏了，妈妈的话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站上了幸福的峰巅，为他做什么都愿意!得林不敢把她引荐给父母，因为家里规定大学毕业前不准恋爱 。可是他抗拒不了俐利小鸟依人的温暖，尤其是她小眼睛里流露的温柔和依恋，让得林的心融化了，他们陶醉在爱情里，没有了天地和外界的一切，只有彼此的欢喜。他们就这样喜欢着，欢愉着。本科毕业后得林见了俐利的父母，舅舅和舅母也跟着把关，都认为小伙子不错。然后得林读研，俐利考了两年也考上了研究生。等得林找好了工作，安定下来，得林的父母知道了他们的恋爱，他们见了俐利的父母。两家父母谈不上好感恶感，知道孩子们已经处到可以谈婚论嫁的程度，得林父母就想着顺其自然，儿子的媳妇，他自己喜欢就行。

可是俐利的父母却不这样想，谁家娶媳妇就那么容易到手的?我的宝贝女儿，我们要确保她一辈子幸福，首先第一步就得有自己的房子!俐利把父母的意思婉转告知了得林，得林说：“我怎么都不会让你没地方住，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得林父母答应未来儿媳的要求，但是父亲在儿子面前，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他欲言又止：“儿子，。。。。。。有个事得告诉你。。。。。。。是这么个情况。。。。。。。”他看了看儿子的脸，停住了，盯着儿子看，露出乞求的眼神。儿子很不解，长这么大，第一次看父亲这样为难。“爸，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在我面前都不能说的?”“就是，就是，这么多年我和你妈没挣到什么大钱，要是在我们这里买房，也只能拿出首付，贷款要你和俐利跟我们一起还。”“哦，是这样!这个情况我要跟俐利说明了。爸，你别担心，我们以后会好好工作，日子不会太难的!”

俐利听说将来要跟着一起还贷，心里有点失落。心想买什么房呀，与其那样，不如让得林来我们这里，跟父母一起过，比去得林那里舒服多啦，说实话，俐利去了几次得林那里，他知道那里比家里差很多呢。但是俐利一直担心她和得林的恋爱父母会反对，至今没告诉过他们，那个地方比家里差很多。她只能试探着问爸爸妈妈：“要是得林愿意来我家，你们欢迎不欢迎?”“你们别多想啊，不是人家要来，这只是我一个人的设想，他还不知道愿不愿意。”妈妈夺口而出：“你们当然是来我们这里生活!他家买房!”俐利心里叫苦：“天哪!他老家那里买房，他父母只能凑个首付，到我们这里还买什么房，首付都拿不出啊!”她气冲冲地对妈妈说：“买房买房!还不如把人卖了!”她妈妈回她：“不买房，那就不要跟这个外地人谈了，我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就没人要了!”她爸爸也来插话：“还没嫁呢，就帮人家说话啦?你这个傻丫头，我们是为你好!”俐利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不能告诉他们得林家有多穷，她不能放弃得林，她心里乱的很!她哭着说：“你们不要逼我!”她脱了衣服，躲到被子里，捂住耳朵，不愿意再听父母说了什么话，心里烦透了。

两天后，俐利吃了父母煮的饭，她跟爸爸说：“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要问你们一个重要的事情!”妈妈说：“晚上回来!我们的宝贝女儿需要，我们什么时候都有空。”

晚上吃完饭，没等到放下碗筷，妈妈就问俐利“俐儿，是什么重要事情要问我们?”俐利问：“美儿公婆离婚了，你们知道不知道?”“还真没听说。这把年纪了，为什么事情离婚?”“你去问舅母!”“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你知道就告诉我们，干嘛家里人不说去问她。”“就是美儿姐家要求买房子，舅母要求写美儿姐一个人的名，人家父母儿子意见不统一，争吵以后就离婚了!”“你不要拿这个事来吓我们，如果得林家也为此父母离婚了也怪不到我们!我们只要自己的女儿幸福!”俐利没想到他们如此轻描淡写。“你们不可理喻!”她知道得林不会为了让她父母开心而不顾他自己的父母的。她也知道即使得林能做到不顾自己父母，他们也拿不出钱来买房子，更不要说房产证肯不肯只写她一个人的名，这个问题得林能不能答应，她不确定。这个强人所难的事，她也不便跟得林提出来。

俐利妈妈听到女儿说的这个事，心里也知道这不是小事，她估计女儿不会是故意编出来骗他们，但还是悄悄问了自己的哥哥。哥哥说：“你嫂子那人，什么事都要高人三分，我说了她也不听。这不，现在我们跟亲家关系很僵，女婿心里也有意见。有点过分了啊，我现在常常跟美儿说：不要学你妈，对老公和公婆都好点。”俐利妈说：“是的呀!哥,人家做到这点不容易。我们美儿好福气，人家是对她真好哦!”

俐利爸爸妈妈时常背着俐利分析得林家的情况，可能跟美儿婆家没法比，可是他们太想女儿能够幸福一辈子了，所以决定无论怎么样还是不能轻易松口。俐利爸说：“万一女儿到得林那里生活，我们老了怎么办?”俐利妈说：“我们的女儿哪里也不准去，必须要在我们身边!否则我们这么辛苦干嘛?!”“我们女儿难道命中注定只能嫁得林?好人家多的是!”夫妻俩算是统一了口径。

得林在家乡的省城找到了工作，他是单位唯一的研究生，领导给了他中层干部的待遇，副总以上的干部会议都会通知得林参加，他感受到了单位的重视，心里暗下决心要努力工作。经常开会、出差、加班，他一心想着工作，俐利跟他说话时，他可能要在临睡前才能回复。他们已经相处快10年，他相信俐利能理解。俐利找到了实习单位，她现在又和美儿姐同处一个城市生活了，她常去美儿家玩耍，那个房子很大，依照美儿的意见装璜，姐夫言听计从，那是俐利也想要的生活。在梦里，俐利和得林的家总是比美儿家还漂亮。父母也不再催问她和得林的事了，但她知道那个问题绕不过去。得林已经明确表示不会离开现在的单位，更无从说离开那个城市。舅母有一次跟俐利爸爸妈妈建议：“俐利还不如重新找一个男友”俐利听了只是苦笑。有几次她莫名失眠了，打得林的电话，他总是说：“宝贝，咋不睡觉呢?明天还要上班呢。”这时候俐利就无话可说了“那好吧，睡觉吧，挂了啊。”手机一放下，她的眼泪就出来了，她再也不愿意去美儿姐家了。她也不太愿意回父母家，无颜面对。再后来，在单位她工作总是出错，常常发呆，同事们打招呼，她也不知道回应。试用期后，单位就跟她结账，让她以后不用上班了。她把自己锁宿舍里，睡觉、上网，没有了白天黑夜。得林偶尔打电话，她也不接，得林的电话也越来越少了。直到拖欠房租，房主报警，她父母把她接回了家。回了家她还是睡觉上网，没有白天黑夜。父母打电话责问得林：“俐利变成这样，你知道不知道?”得林说：“叔叔、阿姨，我们也没吵架，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得林来看望俐利，俐利只是傻笑，拉着他的手：“再也不让你走!”“傻瓜，我就请了两天假，要回去上班呢!”得林走后，俐利又开始上网、睡觉，一天就三件事：上网、睡觉、吃饭。上网不看时间，愿意多久就多久。睡觉，不分白天黑夜，有时还听到她在梦里哭：“陪陪我，别走!”，有时在梦里笑：“哈哈，我逮到你了!”然后醒来就是大哭，怎么劝也没用。吃饭没有点，父母知道她没有规律，店里的生意要做，只能把吃的放她旁边，任由她愿意什么时候吃。亲戚家也不去，大街上也不去了，几乎不出门。父母有空时想跟她说说话，但说什么她都没听见一样，不作任何反应，他们只能叹气后没趣地离开。

俐利父母商量着：“让她和得林结婚吧。”得林说：“我要和父母商量一下。”此后再也没有联系，再打那个电话，已经停机了。俐利看上去也没什么异样，就是不愿意出家门，不愿意找工作。偶尔父母外出，她自己也能弄点吃的。她爸爸说：“又不呆不傻，不要担心，慢慢就好了”她妈妈很后悔：“早知道这样，早点隔断她和得林的交往!”父亲说“还提那个畜生干嘛，我恨不得宰了他!”

【作者简介】马雪莲，江苏泰兴人，八十年代末期理工科大学生。经历过下岗再就业，但始终没放弃对文学的喜爱和追求。现已退休，偶尔拿起笔，偶尔唱唱歌学学戏。

责任编辑：吴蜀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