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戚万凯
少年成长不可能一帆风顺,有些经历是必不可少的,而疼痛则是成长中的必经环节。祝绘涛获第九届“周庄杯”全国儿童文学短篇小说奖的《夏风轻轻吹》(载《少年文艺》2020.6期)无疑告诉了我们这一点,对于儿童及成人,都有非常强烈的现实启迪意义。
有两个问题萦绕在我脑海:一是这篇小说为何能获奖?二是这篇小说为何仅获了优秀奖?我不是评委,不知其原因,但我简单读了小说后有一点看法,与大家交流。
这篇小说为何能获奖?有几点值得充分肯定:
首当其冲的是主题思想好。作品在浓浓的乡情、友情、民情中蕴含着强大的正能量。作品反映了少年人性中丑恶的一面,但能及时纠错改正,呈现出美善的一面。正是“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小说反映了少年儿童成长中不可缺少的生活历练,有时要用犯下错误、吸取教训不断修炼自己,完善自我。
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是成功的重要方面。作品一号人物“我(强子)”少年萌发出来的爱的情愫,热爱劳动的品质,具有的感恩之心以及知错能改的优良品质,都有力地强化了这一人物形象。其他人物形象虽着墨不多,但也十分鲜明,如颇有心机、心智早熟的小华,内外皆美、善待一切的雪莲等等,描写不多,但人物呼之欲出。
小说故事情节简单,而“我”嫁祸于人令小华失踪无疑是出人意料、尤为精彩的关键情节。前后交待清楚,前有伏笔后有照应,如小华为雪莲送嫩包谷,前面就是他打猪草遇见“我”神色慌张、支支吾吾的描写,结构显得十分严谨。
作者情节设置最成功也最关键的是:没有将受到“诬陷”、亲人误解,心理遭受严重打击的小华自杀,其玩失踪后只是躲在倒扣的竹篓里,不禁让“我”和家长、乡亲们放下心来,也让我点头称是。倘若将小华设计为跳河自尽等结局,不但不符合小华情况(一般农村男孩会游泳,而且那年代的孩子并非现在的孩子这样心理脆弱),关键是达不到作者教育孩子的目的。倘若小华因“我”的冲动“诬陷”失去生命,“我”将悔恨终生,也许人生因此发生重大转折,影响前途命运。让小华重新出现,不但让“我”有了思考、悔过、重新做人的机会,也让作品焕发出真理的光芒:要通过一定方式,给孩子改正错误的机会。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而不是一棍子把人打死。小孩如小树,成长中难免倾斜,扶正就好了。如果作者设计“我”死亡,这篇小说则只有警示意义而失去教育启迪人生的价值,会与初衷相悖,作品思想性、艺术性会大打折扣。
当然,环境描写和语言表达也非常不错。特别是对于山村自然环境的描写,细腻、生动,栩栩如生,犹如夏风轻轻吹拂人们心田,是一种美的享受。作品语言清新流畅美丽,令人赏心悦目,如同欣赏一篇优美的乡村人物散文。
那么,为何该小说仅获得优秀奖而非等次奖呢?是否有如下因素呢?
一是作品时代感不强。人物总是生活在一定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中。对自然环境,作者描写相当不错,但对于人物成长非常重要的社会环境,交待似乎不够,或者不突出,有一些模糊。作者讲述的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故事,虽然也交待了听收音机、滚铁环、踢毽子、戴电子手表等现象,但这些特征并不突出,而且是分散出现的。如交待听收音机,并未点明收音机播放的是什么内容,如果能点明播放的是那个年代非常有特点的新闻或事件,就更好了。雪莲到乡下来送给小伙伴的礼物,如漫画书、动物饼干、玫瑰红的发箍、自动圆珠笔等,年代特征也不明显,容易与当下年代混淆。作品中关键的物件:电子手表,也并非那个年代的唯一物件。
二是“我”的人物形象有些受损。“我”的不良品德,不仅仅是普遍的嫉妒之心,而是比较恶劣的嫁祸于人这一阴招。这可不是一般少年想得到的。这一品德缺陷不是通过一想对方好处就能立马转变的,有一个长期的教育转化过程。因此,“我”的转变似乎简单了一点。
城乡区别,不仅仅在于物质(雪莲给每个孩子准备一份小礼物,比如透明的橡皮,粉色的发夹,有香味的笔记本……),更在于精神文化(雪莲会吹口琴),以及城市人比农村更现代化的思维与生活方式。写“我”接近雪莲的动因,仅仅是想闻雪莲头发香水的味儿,似乎主人公的境界低了一点,如果再加上想从雪莲身上了解到更多城市人的生活方式与理想追求,也想有现代人说的“诗与远方”,也许更显示出“我”追求雪莲的人生价值。否则,会令读者误认为“我”追求爱慕雪莲仅仅出于少男蒙懵时期身心发育的浅层需求,认为与“我”同追雪莲只是普通的情敌之间的"战争"与较量而已。
三是关键细节似乎经不起推敲。当“我不动声色地把表攥在了手中”“在奔跑的过程中,我有意无意地靠近小华,终于,我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成功将他撞倒。‘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一面去扶小华,一面将雪莲小巧的电子表偷偷滑进他的衣袋中。夜色里,小华浑然不觉。”包括后来搜身时,小华也浑然不觉,显得不太合理。故事发生在夏天,夏天的衣服轻薄,男孩子甚至不穿衣服。手表无论大小材质如何,都有重量、有硬度、有棱角,放在上衣兜里,无论跑、走或坐,无论感觉和触觉,都是非常明显的,奔跑时感觉尤为突出,手表也容易从衣兜里掉出来,但小华却一直毫无知觉。从这情节设计来看,似乎有违生活真实。
四是个别语言有问题。如当“我”偶然发现雪莲的手表遗失在地上,“突然,一个邪恶的念头闯入我的脑海。”后来,“我”为达到嫁祸于人的目的,顿时,“邪恶又从我身体内窜了出来”,提醒雪莲抬腕看表,从而猛然发现手表不见了。这种写法是不妥的,显然,作者从作品中跳了出来,对“我”作出道德评价。其实人物当时本身是不会认为自己是邪恶的,如果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邪恶的而偏要这样做,那说明此人心肠相当恶毒。事实上“我”并非这样,只是为了让雪莲对竞争对手小华产生不好的印象、远离小华,给自己留下接触亲近雪莲的机会才这样做的。作者自己跳出来代替读者对故事中的人物作出道德评判是不可取的。毕竟小说不是评书,可以随时跳出故事情节发表意见。
还有一个也许不是问题的小问题,即故事叙述的人称问题。笔者认为,作为小说,一般情况下不用第一人称,加上标题的诗意唯美表达、对自然环境的散文化描写、故事情节的简单化,容易对作品的体裁产生混淆。该小说如果不是对人物形象刻画得好,容易使读者误认为是人物化的散文。
总之,瑕不掩瑜。这篇小说能杀出重围获奖,充分说明作品具有相当高的艺术分量,蕴含着催人前行的力量。揭示少年成长中不可或缺的错误与疼痛,唤起成人对少年儿童的关爱、理解和原谅,仅凭这一点,足以打动评委、震撼读者。
【作者简介】戚万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儿童文学创作委员会主任,重庆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著有儿歌、童诗集40册。500余首儿歌入小学语文、幼儿园教材教辅、儿歌集子,2首上央视“六一”晚会,百余次在全国获奖,中央电视台“七巧板”新童谣竞唱前十佳得主,中宣部等国家五部委举办的全国优秀童谣征集评选连续六届获得者。
责任编辑:吴蜀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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