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兵之歌

纪实报告文学

文/九尾凤

初秋，在我参加重庆铁道兵战友联谊会庆国庆、过中秋、迎重阳聚会时，第一次听见看见大屏幕上播放的《铁道兵志在四方》这首铁血雄心，驰骋万里，铿锵有力的军歌!

一曲《铁道兵志在四方》，雄壮豪迈抒情优美的旋律，满腔热血无限忠诚的歌词，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给数十万铁道兵留下了永恒的激情和难忘的记忆。

我看着会场中，参会的300多名原铁道兵全体起立一齐唱响了这首《铁道兵志在四方》。投影大屏幕上铁道战士扛枪出发，修筑铁路的各种画面，竟让我泪流满面，感慨万千!

因为这首歌曲及画面再现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铁道兵，一支英雄的部队，一段辉煌的历史。

还看到邀请我来参加这次活动的杨泽民会长、曾贤荣秘书长高唱铁道兵之歌那庄严表情，让我感觉到当年“川藏线上的杨排长”和“青海线上的曾贤荣“两位铁道兵的崇敬情感。他们当年和无数青年就是在《铁道兵志在四方》这支歌的感召下跨入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的行列，奔赴到祖国铁路建设的战场，今天，唱响这雄纠纠、气昂昂乐观豪迈的歌曲时，又能把他们带入当年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

最后听了重庆铁道兵联谊会第一会长薛方全以铁道兵那种扑实无华，热情奔放的语言鼓励、祝愿参会老兵身体健康，年年来相聚，共忆往昔艰难岁月，展未来幸福生活的讲话后，我跟着在场300多名老铁道兵一起热烈鼓掌外，梦魂牵绕般浮上脑际的是历史和现实的长镇头交织在一起:铁道兵在朝鲜、在福建、在昆仑、在川藏修筑铁路与现在祖国大江南北的高铁遍布，就这次国庆中秋长假中，中央电视台专题报道坐着高铁去旅行等等在我脑子里切换，变幻……

愣神中己故父亲音容清楚显现，因为父亲是1949年参军就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团的。

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解放战争时期。抗日战争胜利后，挺进东北的八路军、新四军及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等部于1945年10月31日组成了东北人民自愿军。为保护当时东北境内铁路运输的安全，东北人民自愿军以一部兵连于同年12月20日组成了东北人民自愿军护路军。随着东北解放战争的发展，东北人民自愿军护路军也不断发展壮大。1948年7月，东北人民解放军以原东北人民自愿军护路军为基础，另外补入了部分二线部队和铁路技术干部、技术工人，组成东北人民解放军铁道纵队。1949年1月，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发出电令，成立军委铁道部，统一领导各解放区铁路的修建、管理和运输，任命滕代远为军委铁道部部长。同年5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以原东北人民解放军铁道纵队为基础组建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团，归中央军委铁道部领导。

从这溯源不难看出，后来的铁道部是从军队驳离出来的，这是铁路行业一直有半军事化作风的原因，也是我在铁路干了一辈子的体会。虽然近10年来，高铁建设飞速发展，铁路体制改革亦一路跟迸，但铁路一惯的“高、大、半"军事化优良作风得到了发扬光大。特别是1984年由铁道兵师团改编的中国铁路建设各局，脱下军装的铁道兵传承优良传统，让近年高铁网建设快速延伸。

新中国成立后，铁道兵先后修建了鹰厦铁路、成昆铁路、贵昆铁路、襄渝铁路、东北林区铁路、新疆南疆铁路、青藏铁路和北京地铁工程等大型铁路，立下了汗马功劳。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在中国人民革命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和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中，抛头颅洒热血，栉风沐雨、披荆斩棘、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流血牺牲、气壮山河，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和建设事业做出了不朽的贡献。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后，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团于1950年9月转北京中央军委直接领导。同年11月，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团部队以中国人民志愿军铁道兵团的名义陆续开赴朝鲜，参加抗美援朝战争，执行铁路保障任务。1951年1月，中国人民志愿军铁道兵团隶属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领导。1952年8月，正式列为中央军委序列。从开赴朝鲜至1951年初，中国人民志愿军铁道兵团部队主要执行道路抢修任务，先后修复铁路900多公里。随后，在朝鲜北部1300公里的铁路线上，对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的空袭破坏进行了持续的反轰炸斗争，基本上能做到随炸随修，随修随通。从1951年8月开始，“联合国军“实施了长达10个月的以切断中朝人民军队后方供应为目的的“空中封锁交通线战役”，即“绞杀战”。中国人民志愿军铁道部队随即展开了艰苦激烈的反“绞杀战”斗争，并最终粉碎了“联合国军”的空中封锁，保障了铁路运输，建成了一条“打不烂炸不断的钢铁运输线”创造了战争史上的奇迹。1953年初，为了做好反“联合国军登陆的作战准备，中国人民志愿军铁道部队仅用两个多月的时间，紧急抢建了长达129公里的(山)鱼(域)铁路，相应改善了朝鮮北部的铁路布局，对进一步保证战时运输畅通具有重要意义。

在我童年，父亲经常和他战友们小聚叙旧。听到些他们讲1950年赴朝鲜战场抢修铁路的事情。现在大多记不清楚了，只记得父亲的好战友王叔叔讲过父亲在朝鲜战场上，抢修铁路时遭遇的一次生死经历:时间大概是1951年冬天，父亲和战友们在朝鲜一次抢修被炸铁路时，父亲去为战友们找水，当时冰天雪地，父亲找到冰冻河床边缘，就用铁镐挖冰面，要挖出一个窟隐从中取水，可在窟窿挖好取水瞬间，父亲可能因劳累，不慎摔进窟库跌冰河里了!惊慌中掉入冰冷刺骨河里的父亲，在冰雪全覆盖下的黑暗河水中不知被冲了多远(还好当时父亲是18岁的年轻小伙，也会游泳)。父亲竭力的游了很久，终于看见了一丝亮光，父亲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游到亮光处，正是这条河的一个出口处，出口水流湍急，父亲抓住了一条树根挣扎沉浮奄奄一息时，在似乎看见朝鲜"阿妈尼”后就昏迷了……

那天实事上是阿妈尼(志愿军称朝鲜老妈妈为阿妈尼）来取水时看见了我父亲，她当时见父亲穿着志愿军装，就呼叫几个老乡一起救了父亲。父亲醒来谢过朝鲜阿妈尼救命之恩后，换上朝鲜老百姓衣服，又在他们的帮助下，绕道敌人炮火封锁线，穿越了几天才找到他所在的铁道兵连队。

而战友们因父亲当天取水未回，战友和连长都急了，大家就都分头去找父亲，姓王的卫生员发现了父亲取水用的铁桶在冰河窟窿边，战友们又沿河床边找边呼喊父亲名字，自然是找了一晚也未见父亲踪影……

几天过去，全连战友都以为父亲牺牲了，大家正难过之际，父亲却奇迹般出现在战友们面前!

给我讲父亲这段经历的就是当年的卫生员王叔叔，他是父亲一生关系最好的战友。

1990年父亲病故时，王叔叔劝慰我们家人时说:“你们不要伤心了，你父亲也是命大，在朝鲜都是捡条命回来多活了几十年!”我当时特别不高兴王叔叔，怨恨地盯着王叔叔翻白眼，心里怒吼着:“我父亲是抗美援朝英雄，怎么叫捡条命多活了几十年!?”

作为长辈的王叔叔从小看我们兄妹三个长大，两家人常来常往他自然不会跟我计较。王叔叔临走只是幽幽地说:“当然，如果你们父亲抗美援朝后没有回国来，那会有你们兄妹几个呢?主要意思是，老战友的生命有你们几个孩子延续就值了!”

而在多年后，我参加王叔叔80岁生日寿宴，又想起军人气质的父亲，正直刚强，多才多艺。特别父亲写的一手好字，在我见识的书画家中，无一人能超越。只可叹父亲一生奔波辛劳，命运多舛早逝。不禁难过得凄然泪下。嫉妒王叔叔才是幸运的多活了几十年。

今天我参加重庆铁道兵联谊会又同样有这种感受，如果父亲能来参加今天的联谊会该有多好啊!

父亲抗美援朝回国后，先后参加成渝铁路修筑，云南剿匪，江西剿匪等。

1955年初，父亲回广安老家和母亲结婚之后。立马随王震将军率领的十万铁道兵大军投入到中央军委战略准备线鹰夏铁路修筑中。

鹰厦铁路，又称鹰厦线，是中国东南部地区重要的铁路干线。它北起江西鹰潭，在赣闽两省边境地区安越武夷山地后、沿福建闽江支流富屯溪谷地延伸，到达南平附近的价洋车站，线路折向西南，顺着闽江另一条变流沙溪谷地修筑。然后在永安附近改向东南，穿越武夷山、戴云山脉，进入阅电的九龙江流域，沿江而下，经过集美和厦门两道海堤，到达厦门全长700公里。

国家记忆库是这样记录鹰厦线修建过程的:"王震曾率十万铁道兵修建鹰厦铁路。

新中国成立之初，国际形势空前严峻，美国海军第七舰队趁机驶入台湾海峡。当时的台湾海峡局势更加严峻，台湾国民党军队蠢蠢欲动，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尽快修通鹰潭到厦门前哨的铁路大动脉已迫在眉睫。

1955年春季，鹰厦铁路全线开工!铁道兵共投入8个师、一个独立团。

闽赣两省号召了20余万军民参战，鹰厦铁路必须提前到1956年年底通车:原来2--3年的任务工期，一下子缩短了一半!

鹰厦线硬是抢修出来的。当时提出来的口号是:小雨大干，大雨小干，不下雨拼命干。

这支曾在朝鲜战场创造了奇迹的铁军，着实遇到了困难，尤其星进入崇山峻岭福建后，筑路施工显得异常艰巨。

自古闽人出山如登天，闽道更比蜀道难!然而鹰厦线穿越森线的武夷山脉和航云山脉。武夷山首当其冲，其中的大禾山成了铁道兵必须征服的“鬼门关”。王震亲自深入施工隧道参加战斗，其施工的难度可想而知!

大禾山的石质太硬，都是些花岗岩，加上地下水又多，所以进度慢。全长1460米的大禾山隧道，成了鹰厦铁路最关键的工程，担负这段工程的是铁道兵五师23团。

那时全靠人工用钢钎、大锤打炮眼，包括洞内的通风都是很困难的，每进一米钢钎大锤往里打实在很困难。搞了一段以后，加上当时王震司令员的努力，中央也进口了一些设备，风枪、压风机等通风设备都来了，逐步每天掘进可达1.7米，别小看这1.7米的进度，它可是铁道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一点一点从花岗岩里啃下来的!

最终，大禾山隧道在王震的亲自上阵，激发调动官兵们硬是啃下大禾山隧道，并提前118天贯通!"

对比今天修筑铁路施工方式发生的天翻地覆变化，只觉当年铁道兵修筑鹰厦线的悲沧，悲壮!修鹰厦线是十万铁道兵用风镐、钢钎、铁锤打眼爆破，人工推车出渣的原始工具修筑通车的呀!

而今现代化铁路建设的各种大型机械设备代替了原始工具;隧道掘进拥有钻孔台车，有盾构机，高架桥梁有架桥机，海上作业有大吨位的浮吊，大型混凝土拌合机，大型自卸车，吊车，装载机，平土机，压路机以及各种小型设备一应俱全。80%以上都是靠机械化操作完成，与铁道兵时期高强度的体力劳动相比，轻松不知多少倍。既降低了劳动强度，又提高了工作效率，所以现在全国高铁路网己覆盖每一个省的大城市，高铁里程世界第一。

听我妈妈讲，父亲在修筑鹰厦铁路时右腿负了重伤，是在隧道里受伤的。怎么伤的，有多严重我妈妈也不清楚。父亲从不给我们进过他修筑鹰厦线负伤的事情。或许是父亲对鹰厦线有不想回忆的伤痛吧!

只记得从我有记忆后的一次吃饭，妈妈把炖好的海带猪膀汤端上桌时，我们几个孩子抢先几块仅有的猪蹄后，又抢海带。父亲扫我们一眼，绉着眉不耐烦地说:“你们几个把海带汤端一边去吃，我看见海带就厌烦!“我喜欢吃海带，就惊奇的问父亲为什么烦海带，父亲说:“幺女，你是不知道爸爸在修筑鹰厦铁路一年多里，天天顿顿都吃海带，常常就只有一个盐水煮海带的菜。而每天全体战士都是站着在十分钟内吃完这海带下饭。爸爸这辈子都不想吃海带了!”果然，之后家里时常有海带汤，父亲从不吃一口。

从现在查找的资料了解:1955年修筑惠盟铁路时，除了全靠人力施工的艰难，生活物质也是极度缺乏。数万铁道兵的吃住非常艰苦，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住是连帐篷都没有的，要靠战士们自搭自建“小窝棚”，大风一来，棚顶又吹翻刮走。剩下地上隔潮草料也很少。为此，王震将军专门下县乡去找草料供应，并罢免了不配合供应草料县长的职务。

修筑鹰厦线正如铁道兵之歌的歌词写的:劈高山，填大海，锦绣河山铺上那铁路网，铁道兵志在四方......

虽然铁道兵在1984年己经和军旗告别，但铁魂永在，铁道兵精神将永放光芒!

行文至此，想起了鲁迅先生的话:“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天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人们会记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什么是英雄，英雄是不同时代，不同的国家和民族，面对着不同的历史课题，历史需要和历史任务，去竭尽全力完成这些任务的人就是英雄，亦是时代的脊梁!

铁道兵团就是新中国铁路建设时代的英雄联盟。铁道兵在中国人民革命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和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中，抛头颅酒热血，栉风沐雨、披荆斩棘、逄山开路、遇水架桥、流血牺牲、气壮山河，为中华民族的建设事业做出了不朽的贡献。

和平时期，他们俯下身子，专心为国家铁路建设奉献青春热血。新中国的逐渐强大，中华民族的兴旺，是和二百多万铁道兵用生命拼搏分不开的。

据统计，从1954年抗美援朝回国后至祖国建设时期的1984年，铁道兵英勇牺牲6,615人，49,987人负伤致残。

对这组数据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你，人民知道你，健在战友知道你!烈士陵园会有后代祭奠你!

回望中，听父亲说我是铁道兵言犹在耳，看今朝，会场有几百名铁道老兵。是象他们一样的铁道兵大军用双手构架起新中国崛起的框架，用宽厚的铁肩挺起了新中国不屈的脊梁。

尽管硝烟弥漫的历史已成为过去，但铁道兵创造的辉煌业绩，是一座座丰碑，铁道兵博物馆将永远矗立乐山金口河上。铁道兵的铁血历史，铁道兵的优良作风，铁道兵之歌是中国铁路建设的精神资产，永远值得珍惜和歌唱!

【作者简介】刘雪梅笔名文木，九尾凤。一直供职于铁路部门，原重庆《铁路文学》副主编。《中国报道》网采编。上世纪80年代末期开始发表诗歌系列，90年代至今陆续发表多篇散文、报告文学。2003年加入重庆市作家协会。重庆市文学院二届签约创作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新诗学会会员，重庆散文学会理事。出版有诗集《静屋》，传记文学《李鸿文传》。另有数十篇诗歌和报告文学被收入相关选集。2012年后主要创作系列人物短篇小说发表。性格优游散漫，崇尚自由。性情天真成熟、清醒糊涂。写作既守旧于传统，又师法于现代，追求感情真实与思想飞扬及技巧的统一。

责任编辑：吴蜀丰